叫你三声敢答应吗

随意放文和心情

Call me by your name


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也不知道谁先提议的,他们开始整理房间。
他们在某个陈年筒子楼找了一套一楼的房子,办理了几年租约,位置在镇子边缘,离最近的大型超市大概十站地,周围的房屋建筑楼层不超过六,几栋低矮的楼房共享一个后院,春夏时候,旧红砖墙边缘会爬满青苔和不知名的植物,没人知道名字,也没人去修剪他们,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长得歪歪扭扭怪模怪样,前两天下了一场雪,乌黑的枝干上落一层白,他们站在窗子旁边,从脱漆的木框玻璃窗往外看,邻居大爷的孙女梳着两角辫在雪上并脚跳,而大爷在地上写字,先写一个“白”,再写一个“雪”,小女孩笑着从白字上踩过去,咯咯咯地再从雪字跑回来。
当看到被那位大爷红通通地挂在石榴树上晾的手写对联时,他们意识到快过年了,他们已经好久没策划过新年了,而且两人都不算十分了解大致的程序,于是某一天有一个人提议不如来整理房间,他们可以从厕所兼浴室开始,然后是厨房,然后是卧室(唯一的),最后是起居室,另一个人说不如把小到几乎不存在的阳台略过,因为他不喜欢蜘蛛,也不喜欢杀蜘蛛,他的同居者愉快地表示赞成。
他们的住房面积大概四十平,对两个有着中国男性平均身高体重的男人来说,这面积是有些稍小了,不过鉴于他们经常睡一间房和一张床,所以也不算什么。这两个男人已经租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听过三楼东户家儿子婚礼的礼炮,也见过二楼老太太的花圈,还给对门的小女孩发过糖。
其他住户只知道这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姓王,另一个呢,据说也姓王,听起来像是兄弟俩。他们住在3号楼的一楼,两个人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有时其中一个男人会在深夜从外面回来,手里简陋地提着一份巷口小吃店的饺子,热气腾腾而上,在昏黄的楼道灯下晕花他白净的脸,是那个两人中看起来稍年轻点的男人。他开门的时候很小心,但屋里的人似乎还是会被惊醒,这时他会轻而慢的应一声,再缓缓走进门去。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开始收拾屋子了。他们从最艰难的地方开始,扎着长马尾的那个蹲在马桶旁边,手里举着他们房东留下的的陈年马桶刷,他皱着眉,眉头生动地扭着,而另一个正在用钢丝球擦洗脸镜边缘的顽固污渍,擦着擦着,他突然停下来,对着可堪一照的镜子端详起自己的脸来,他有着一张清俊瘦削的脸,瓷白的下巴上蔓生出一些恼人的青刺,他想起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剃胡子了。
“快干活。”
长马尾说。
“好,好。”于是钢丝球继续在洗脸镜上响,长马尾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蹲久了,从地上站起来揉腿,一杯水递过来。
“腿麻了?”
“没有。”
他们把生锈的莲蓬头拽了下来,有一个人不小心按下了水龙头开关,有一个人说操你大爷,一个人大声笑起来,取过毛巾帮他擦头发。
然后一截暖橙色的阳光斜过来,照在湿漉漉半长黑发上白皙清爽的指节上。
“我突然想亲你。”
“也别在厕所啊?”
有点逗,像是某段年轻演员说的带点颜色的相声,两个人都笑了,是年轻人的那种笑,听起来傻里傻气,于是他们草率地结束了卫生间的打扫工作,在走到厨房门口时其中一个人停下了脚步。
“你觉不觉得我们不应该把厨房打扫安排在厕所后面?”
“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算了吧。”另一个人懒洋洋地说。
所以他们走到卧室,卧室朝阳,外面有半片阳台,太阳隔了两层玻璃暖和地照进来,长马尾站在窗边,他伸出手指拨弄着另一个人在一次晚归时拿回来的一小盆多肉,目光越过阳台望向外面的行人,十分柔和。
那个带回多肉的人正蹲在床边用扫帚在床下随便划拉,十分草率,毫无章法,他站起来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一道灰。
“没怎么干过活儿吧。”长马尾嘲笑道,那个儿化音在光束的飞尘里调皮地跳跃着。
“这话是不是该我说,?王大少爷,你这个花卷叠的,武当山上是不是不管叠被子?”另一个人回敬。
“谁说的,我这就是随手随意一叠。”
另一个人又笑了,他们今天笑了很多次,他们的房间很小,床却很大,老式样,宽就有两米二,长马尾又趴到床上,草率地把被面上有牡丹花的花卷抻开,白净的那个也探过身来,他们一起叠着被子,两层窗外有卖手工磨芝麻酱和香油的小贩吆喝着路过,有一辆车要拐进逼仄的小巷,他们开始在隐隐约约的鸣笛声、狗叫声、小孩的嬉笑声、中年妇女的谈天声和扩音喇叭的叫卖声里接吻,然后另一个也爬到床上,稍有些磨损的软皮鞋被留在地上,蓝花白底的窗帘无人问津,自由沉默坠落。
“你现在的状况也不好,别浪费炁。”在接吻的间隙里,长马尾低声说,另一个人没回答他,只是继续吻他的嘴。他们很快将这个吻的影响范围扩大,再加深。
“床头柜里有,拿过来。”
亲吻被打断了,一只手粗鲁地拽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索出几个小口袋。被再次弄乱的花被像是海潮一般起伏着,一声细小的痛呼响起,还夹杂着几个脏字和几声轻笑。一根绑头发的黑头绳被匆匆扯开,弹出指尖,孤零零地掉在地上。

天黑了。
“我们还打扫不打扫了?”
“我想睡觉,你呢?”
“我也想。”
于是他们睡着了,一只手还扣着另一只手,流浪的一只花猫从窗外路过,从窗帘缝隙里往里窥视。一个人睁开眼睛,他半探起身,警惕地看了一眼窗外,发现那只是猫,于是再躺下去,将另一个人单薄的肩膀环在手臂里。

诸葛青知道王也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糟糕,他们挽救了很多人,以另一些人的生命和健康为代价,上次惊天动地但同时也悄无声息的一战之后,王也为其他人消耗了太多所谓气运,他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视力下降,听力衰退,肌肉无力,整个人像是太阳底下的雪人那样融化。诸葛青的情况比他好一点,但也好不了多少,他自觉自动地负担起照顾王也的责任来,或许王也拒绝过,但最终结果没有改变。他们匆匆安排过亲朋后逃走,像是一对真正意义上的亡命鸳鸯,背后推手在满世界各个角落寻找他们。幕间,他们和张楚岚见过一面。
“我从来没想过拯救世界什么的,结果这事就落在咱们头上了。”张楚岚挑着眉说,还是一幅投机取巧的耍滑模样。
“你还弄了个假姓,姓王?”他的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晃来晃去。
“你们打算躲多久?”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从罗天大醮上的初遇直到现在,中间历数凡几恩怨情仇都不堪赘述,直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别样的默契。他们都不知道要躲多久,但却都没有考虑过独自逃离的可能性。
不管逃到哪里去,他们两个总是在一处的。

“老王,醒醒。”
一个人拍拍另一个人的肩膀。
“我们得继续收拾,过两天就过年了。”
另一个人翻了个身,打出一个悠长的哈欠,“我饿了。”他懒洋洋地说,躺得四仰八叉。
“我去给你买饺子?”另一个人把裤子抓过来,从床上起身,躺在床上的那个枕着双臂,看他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袖口。
“我改主意了,先一起打扫,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吃饺子。”
“我的皮筋儿呢?”他从床上垂下一只胳膊,在地上翻找,一个人把一根皮筋放在他的手里。
他们打开了客厅的灯,拿着抹布和扫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如果有人路过,只偶尔往窗户里递过不经意的一瞥时,便能看到两个男人正忙活着把路边买回来的中国结挂在老式电视机的旁边,这只是一个平凡家庭新年前的普通一晚罢了。

评论 ( 5 )
热度 ( 154 )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叫你三声敢答应吗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