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三声敢答应吗

随意放文和心情

张起灵猜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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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天的时候,我会偷看漂亮女孩的胸脯和大腿,白润润颤动着的肌肤和轮廓摇曳起来娓娓生姿,这是男人的劣根性,我也不能免俗。

我和张起灵坐在河边,看胖子晃动着一身肥油和美丽的少数民族少女戏水,场景令人十分容易联想到各种文学名著中的桥段,其中有个女孩清丽的脸让我十分熟悉。我想起来这女孩汉名叫云彩,似乎还对张起灵有点小情愫。

想到这里,我转过脸去看张起灵,他直直地看着远方,苍白的脸上映着青山秀水,岿然不动,我为那个叫云彩的漂亮女孩感到一丝遗憾,这时大太阳下忽然一阵疾雨,我一抹脸,原来是胖子兜了一裤裆河水,朝我们两个人脑袋上撒。此时看我对他怒目而视,还哈哈大笑叫道:“天真!小哥!快点来凉快凉快!”皮肤黝黑的女孩们在他身边捂嘴而笑,我也一边笑骂着胖子的娘,一边踹了鞋脱袜子,要去和他干上一场。忽而我想起身边的小哥,我觉得自己该邀请他一起来。

但张起灵不见了。

我绕到树后去,树后空落落的,只有夏天毒辣的太阳,我再绕到树前去,胖子也不见了,只有浅溪里几个女孩在嬉戏,但云彩却站在我面前,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全身湿淋淋,肩膀上还挂着几条水草,这副模样把我吓了一跳。

“张小哥呢?”

云彩问,她却没在看我。

“我阿爹呢?”

我还没回答她,她又问。

我终于开始害怕起来,于是我想起来,云彩不是早就死了么?我看着阿贵抱着她的尸体,哭得涕泪横流。

“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在打哆嗦,但我还是咬着牙说:“我不知道。”

在某一刻,头顶的树荫、身上的湿气与云彩空洞的眼与质问都消失了,只有滚烫的空气还留着,我这次坐在一顶帐篷里,脚下是踩实的沙地,帐篷的缝隙里透着外面的夜。

这是一个夜晚。

我在等什么消息,或者等什么人。

张起灵坐在我身边,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静静地坐着,这也是他在我记忆里的常态。看着他的脸,我突然油然而生出一股愤怒,这愤怒毫无来由,但却十分炽烈。我暴起,一把将他按倒,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死死抵在沙地上。

“为什么!”

我怒吼,我的口水或许喷到了他的脸上,我的表情一定非常狰狞扭曲,像三流恐怖片里杀人狂的拙劣面具,但张起灵只是眨了眨眼,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我的怒气迎上他的脸,仿佛溅到钢水里的水滴一样,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转瞬即逝,但我依然很想质问他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忘记了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被我们撞倒在地上的对讲机响了,电流声断断续续,我们安静地听完了一切,我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再露出我的胳臂。那上面已经有好几条疤痕,而现在一条新鲜的伤疤即将加入它们。

在我下刀前,张起灵抓住了我的手腕,他对我轻轻摇头,我一把就挣开了他的钳制,他的气力似乎变小了,我来不及思考这些,只是下刀,匕首很锋利,我只随手一划,血就流了出来。

“对不起,这跟你无关。”我说。“这都是我自己想做的。”

张起灵低着头,他握住我的胳臂,用手指轻轻摩挲那几道新旧不同的伤疤,他的指尖竟然有点烫。在我注意到的时候,他竟然用嘴唇贴住了那些皮肤,我看着他半跪在地上,他的嘴唇和睫毛擦着我的肌肤,我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我的心头,我抽回胳臂,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再去做些什么。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被乘务员叫醒,好在北京西站是终点站,也不存在坐过站的风险。大夜,我站在四合院的门口敲门,巷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擦着地走过去,我不回头,敲了大概五分钟门,没人来开。我想了想,绕着院墙找地方爬进去,好不容易在一个墙角找到一个垫脚的石墩,我踩着石墩扒着墙头爬到墙上,院子里的花草和狗窝都静悄悄的,我纵身而下,横空伸出一条长腿,我给绊了一下,一声操还没出口,就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黑瞎子把死狗一样的我拖到屋里,随手安置在沙发上,而后难得好心给我倒了杯水。

“外面都传你死了。”黑瞎子笑嘻嘻地说,“一个鬼大半夜来敲我房门,我怎么不怕?”

我很想说放你妈的屁,但我忍住了,我只是有时会出现些幻觉,但还知道死活。

“能对我宽容点吗?我现在是个死人了,死者为大。”

“这你就见外了,你看我什么时候把谁当做大过?”黑瞎子岔开腿坐在我对面,手里剥着一个橙子,我注意到他的指甲留的长过指端两寸,十分显眼,大概是为了剥橙子顺手。

“在你的幻觉中一切都是你操控的吗?”

黑瞎子低着头问。

于是我开始集中精神回忆,然后慢慢地,一些东西从乌黑的墨水下浮了上来,但我对此默不作声。

“有的人不是,但有的人是,对么?”

我抬起头,黑瞎子不知什么时候把目光对准了我,我不知道他墨镜后的眼睛有没有对着我,也有可能他是自己在玩斗鸡眼,我无法像处于幻想中一样准确地知道我所感知到的一切。这让我感到十分不安,于是我沉默不语。

“从在长沙那天晚上,你再也不会见到你三叔之前的那个伙计,也不会再见到阿宁,同样后来你也不会再见到云彩,胖子在广西,你心里很清楚。”

“你有能力把不该出现的人从幻觉里剔除。”黑瞎子把一个赤裸的橙子从橙皮里解放出来,他吮吮自己手指上的汁液,从橙肉里剥出黄黄的一瓣。

张起灵出现在他身后。

张起灵看着我,一贯地,我从他黑漆漆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黑瞎子吃到一半才想起来还有个我,于是就掰了小半个递过来,我没有接,张起灵绕过黑瞎子和他的板凳,走到我的面前,他俯视着坐在沙发里的我,我抬起眼看着他。

“你来啦?” 

我问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我俯下身来,膝盖支在我大腿边,隔着牛仔裤的布料,我感到了那份体温,闻到了他身上洋溢而来的新鲜橙子味。

张起灵的眼睛对准我,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想再说点什么,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单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缺氧的感觉非常真实,仿佛有人在往我脑袋里拼命打气,但却牢牢扎住了出气口,我不自主地挣扎起来,十指在沙发扶手上抠挖,我看见张起灵的瞳仁里映出濒死的我,那对黑漆漆的眼像被投入一根针的湖面一样,平淡无波。

他的手突然松了一瞬,我趁机从喉咙里破出一个气音。

“张……张起灵!”我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你开始有了将他从臆想里拔除的念头,那个人——也就是你自己最深处的潜意识就会反过来伤害你。”

黑瞎子把我的脑袋往后扳,随意量度着我的瘀伤,我像一滩死肉一样任他摆布。黑瞎子告诉我刚刚他放完尿回来,就看到我在沙发上掐着自己的脖子,两眼翻得像他厨房水槽里那条待宰鲤鱼。

“我脑袋怎么也这么疼?”

“我打的。”黑瞎子轻松愉快地答,他按了按我头痛的地方,突然在我头顶问,“你说戒毒所这东西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静静听他继续。

“你能活到六十岁运气就算不错,现在你已经快四十了,如果你想过什么日子,而我硬不让你过,是不是有点残忍?”

他笑着跟我谈起了人生,这想法太唯心,确实是他的风格,如果是平常的我估计屁都不想对他放一个,但此时此刻我竟然觉得他说的很对,于是我默默点头。

“既然没意义,就再吸吧,以毒攻毒。”

“这是和你上次那个来源一样的东西,我花了些功夫才拿到。”

他从口袋里草草摸出一个试管,我接过,毫不犹疑地将那些液体直接灌入我的鼻腔,细小的疼痛沿着我鼻腔中的毛细血管悉悉索索爬开,逐渐涌到一处,大肆啃咬我的神经末梢,疼痛变得剧烈而密集,如同无数把钢针沿神经通路塞进我的大脑。

 

于是记忆开始在一片昏天暗地的大雪中。

我坐在一座庙宇的院子里,眼前是连绵不断的白头山脉,我的手中拿着凿与锤,而我的面前是一块石头,我不厌其烦地敲击着它,叮咚咚咚,叮咚咚咚。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坐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如此努力了多久,虽然寒冷与饥饿确实存在,但那似乎并不在我的感知范围之内。

这是一个我来过的地方。

石头缓缓现出形状,风雪在我身后呼啸,在我眼前散落,藏香氤氲,我的手下金石相撞,敲碎落在石头上的一片雪花。

在那一刻福至心灵,我知道了“我”是谁。

这是张起灵的记忆。

虽然不知张起灵用了什么办法,但他似乎通过某种与蛇荷尔蒙类似的方式留下了一份自己荷尔蒙形式的记忆,我猜测那和张家的终极有关,才让几乎无欲无求的他费工夫保存下了这份记忆。

于是我继续静静的坐在原地,我的手臂不停,继续如同机械一般凿着那块石头。

有什么东西打湿了我的脸,我以为是冻雪化水,没有去擦的想法,但那些东西越来越多,我才意识到这些东西是什么。

它们令人难以置信的宝贵,虽然从成分上来说不过是一些水和无机质,但我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应当让人惊叹的东西,我想要抬起手去看,我想握紧手把它们攒在手心里,我想要找到一个瓶子把它们收集起来,剖开我的胸膛,把它们塞进去,但我最终只是继续任凭这双不属于我的眼继续毫不吝惜地流出那些液体。

这是张起灵的眼泪。

没有什么语句能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在这些几千个日夜前流出眼眶的眼泪面前,任何词语都如此软弱。我想从这风雪中站起身翻过庙墙跃下悬崖,我想狂奔大吼,我想从这份记忆中脱身而出,而后紧紧地抱住张起灵。

我想要抱住张起灵。

 

风雪再厚一层,再乱一分,我连张起灵的手都看不清了,突然我的大脑一阵地覆天翻,转瞬间我似乎被推出了什么所在,踉踉跄跄前行几步,我回头,然后我看见了张起灵。

张起灵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放下了手里的锤和凿,他缓而又缓地,自己将自己抱在了怀里。

在这里抱住张起灵的诱惑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我的双手发抖,而张起灵蜷缩在那里,雪大起来,似乎要将他缩成一拳的身体给淹没。他漆黑的头发上逐渐落了白,恍惚间我以为他只要一抬头,我就能看到一个鹤发鸡皮的张起灵。

我竟在这梦境中看见了我目所不能及的白头偕老。

就在这一瞬间,先前的无数个张起灵都化作了泡影,那些泡影在我的跟前晃荡,在货架前对我微笑的张起灵,给我递书的张起灵,默许我牵紧他手的张起灵,亲吻我的张起灵,这无数个张起灵都将他们的头转向我,望着我,他们的嘴唇微微噏动,他们说:

 

再见。

再见。

再见。

 

我的大脑中响起连绵不绝的破裂声,几百几千个世界中的张起灵和他给我带来的一切都渐次在我的眼前化作碎片,每一片里都是他。我为这无数个张起灵的覆灭而悲伤,但我知道,这一切终究要结束,而新的一切注定要开始。

最终,整个世界中只剩下了那唯一的一个他。

而我知道那唯一的一个所在之处,他不在墨脱的寺庙里,也不在我的脑海中,他在长白山那扇青铜门后,或许现在正躺在无穷无尽的绝对黑暗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从他的眼皮上缓缓爬过,他轻轻眨一眨眼,十几年就从他的眼皮上轻飘飘地落下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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