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三声敢答应吗

随意放文和心情

一些片段,是一个很大的故事。她们都是其中一员。
唐蕴霓小姐姐来自前面https://santonghule.lofter.com/post/30bf31_c9efc28

深秋,风起,林中黄叶满天。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在半空里起伏片刻,忽得被卷入阵飓风似的气流里,撞在一匹壮健神骏背上,马上是个身着藏青劲装的女人,骏马飞驰,女人忽地勒马而起,马儿一声高亢哀鸣,前蹄随即委顿杵入地面,刹那间林中利器尖啸破空而来,数十支化血镖向这一人一马射来,然而女人早已蹬开马镫纵身而起,竟跃了数丈高,却是唐门的鸟翔功夫,化血镖尽数击空,锵锵落地,女人以足尖在树枝上点了两点,转瞬间已稳稳落下,她双足甫一着地,便侧身一滚隐入树后,霎那间黄叶林中只剩一匹死马和无数镖身。
唐黛从后腰掏出千机弩来,她额上已覆了一层薄汗,不禁暗嘲自己作了太久的二道贩子,竟然连保命的功夫也施不痛快。如果不是唐蕴霓受了重伤,想必她在刚刚踏入这树林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一条小命。想来如果她不是非要追上唐蕴霓,她也轻易杀不了她。
但她已经追上来了,所以唐蕴霓一定会现身杀了她。
唐黛从树身后探出半个头去,不知从何处倏一声清响,她悚然收颈,脸侧垂发已经给削去半缕,青丝悠悠而下,落在金黄残叶上。
唐黛啐了一口,握紧手中弩身,深吸一气,自树后闪身而出,朝那箭来处乱射出数箭。几不可闻的移动声混在落叶声和风声里,有人踏碎了枯叶,她全闪开了!
唐黛冷笑,只一瞬,那几箭在半空骤然爆裂,化身成数十数百根细小利器,如细雨一般朝那人密匝落下。这是她和叶逝舟共同制出的新鲜东西,还取了个矫情名字,道春雨细如绵,此前她从未用在别人身上,而如今对唐蕴霓,她却不得不用。
她腰腿蓄力,霎那间如同母豹一般弹了出去,当年在唐家堡,速度准头等等比试之中,她也只有瞬间爆发力能与唐蕴霓抗衡,而如今她不惜将自己也暴露在雨箭之下,也要抓住唐蕴霓。对方果然没预料到这一点,只是转瞬之间,唐黛的视线便咬住了西南一棵老树后劲瘦的靛色身影。
“唐蕴霓!”她大吼,犹如怒狮咆哮。暴露身形的唐蕴霓也毫不犹豫,长腿一扬,无数黄叶纷纷而起,挡住了唐黛的视线。正当她转身欲走之时,一只弯钩带着寒光从黄叶中破出,一把勾进了她的肩膀!唐蕴霓痛呼一声,竟被拽的倒退了一步,她也不慌不张,只伸手抓住勾上鱼线,狠狠向前一拉!唐黛一时不防,被拉得一个踉跄,唐蕴霓将那弯钩从加肩上皮肉里扯出,又把鱼线在手上绕了两绕,往后一翻高高跃起,双足正落在唐黛肩头上。她身形纤瘦,落下来却仿佛有千钧的力气,手早已带着鱼线利落得在唐黛脖子上绕了半圈,只一拉紧,那白净的脖颈就要被勒成两半!
唐黛自然不会任其宰割,她低喝一声,腰肢一折却使了个铁板桥,将骑在她脖子上的唐蕴霓重重摔在地上。唐蕴霓闷哼一声,双腿紧夹在唐黛脖颈间,只要那饱满有力的大腿一夹一拧,唐黛颈骨便会断成几截。唐黛敏锐地察觉她的杀意,将身一转,窈窕女体同木陀螺一般转了半圈,硬生生化解了唐蕴霓的去势,她手指微动,从鲨鱼皮护臂中以鱼线牵出一把薄刀来,反握刀柄,一刀扎在那紧夹的腿上。唐蕴霓吃痛,只得松了桎梏,唐黛得以从她双腿间脱身,一藏一靛两抹丽影各自踉跄后退半步,都是娇喘连连,唐蕴霓身上更有数处伤口,本来她简单裹了两下,血已止住,刚刚一番搏斗之后,此时旧伤再绽,又添新伤,身上血流如注。
“唐蕴霓,你吃了叶家的一套风来吴山,内伤极重,是绝对胜不过我的。把那柄剑的下落告诉我,我就放你回去复命。”唐黛兀自压抑怒气,厉声道。
唐蕴霓却依旧冷着一张脸,她平素就是那么个寡淡的表情,此时由于失血,那尖凹脸蛋的白中透出些仓促的灰,仿佛一段烧尽的枝。
“不可能。你如果一定要追我,我就杀了你。”她淡淡道,其中一丝威胁的腔调也无,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剑并非凡剑…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得去,此间将有大祸!”
“与我何干?”唐蕴霓道。
“你……”唐黛气极,银牙紧咬,却再说不出半句话来。唐蕴霓素来软硬不吃,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女人。
“你偷剑也就罢了,为何要伤叶扶簪?”
唐蕴霓那泥塑的面孔上似乎出现了几道纤细的裂痕,只是一瞬,随即便平静无波。
“她碍事。”
唐黛心头忽的一动。叶扶簪渗血的眼,被砸的剑冢,当晚不同寻常的宁静,还有唐蕴霓。
她心头刹那雪亮,当即高声疾问道:“那日有人来剑冢,是他拿走了剑,对不对?”
“那人必是你这次的东家,或是东家手下的人,你怕叶扶簪看到他,先是百般遮掩,没曾想叶扶簪自己撞入剑冢,情急之下才弄瞎她的眼,好叫那人不动她性命,对不对?”
唐蕴霓直直地看着她,片刻才叹:“唐黛,你就是太聪明了。做杀手的本不必这么聪明。”
“不过,叶扶簪的眼不是我弄瞎的。而是那人弄瞎的。”她轻声道。
“我才是那个本来要杀她的人。”唐蕴霓说完这句,已无血色的嘴唇颤了一颤。
“她错在不该信我。你也不该信我。兹事已毕,你让我走,否则就杀了我罢。”她轻轻垂下眼帘,一片枯叶落在她的乌发上,随即碎成几块。
唐黛默然,她突然将贴身上衣褪去一边,露出半个雪白肩头,只见女人细嫩饱满的胸脯上,一块狰狞旧疤赫然显现,疤痕极深极重,可见当初伤重境况。
“唐蕴霓,你若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心如铁石,这疤是怎么回事?”她鬓发散乱,美目怒睁,唐蕴霓别过头去,默不作答。
“八年前,凭你的手段,这一发追命箭本该插进我的心头,可它却就偏了那么两寸。就这两寸,叫我留了一口气活到现在。”
“如今你叫我杀你?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叫我杀了你?”唐黛手中紧握着短刀,眼眶已是通红。
“拿出你的刀,与我再战一场!”她颤声道。
唐蕴霓依然沉默,只是缓缓从护腿中抽出一柄同一样式的短刀。
“就像从前一样?”
唐黛似乎听到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音还未合着黄叶落地,唐蕴霓已然暴起!只霎那间便逼至唐黛面门,刀刃劈下,唐黛匆匆举刀格挡,铿锵之间,唐蕴霓劲腿带风,已扫至她下盘。恍惚间唐黛仿佛回到昔日唐家堡训练之时,她们那时还都是十一二岁的女孩, 而唐蕴霓那时更瘦,手长脚长,眼睛也细长。唐黛记得那时自己又犯错被师兄罚打扫机关房,而她被师父从楼梯上带下来,纤瘦的女孩身着白衣,她散着发,手里扣着一柄苍蓝的机关弩,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女孩低下头,正对上另一个女孩的眼。
两人在林中且打且移,刀光剑影之间黄叶随身起落,漫天纷飞。唐蕴霓刀光飘忽如鬼魅,忽的一招从下刺出,唐黛不防,正被刺中腹部,刀刃深入脏器,她动作当即一滞。唐蕴霓也不拔刀,抽身便运起轻功而去,唐黛忙自点了两处大穴,咬牙运气纵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树枝急行,唐蕴霓忽然跃下,唐黛也急忙跟着跳下,却见前方已是一道深谷,其下至少有几十丈深,谷底隐隐传来水声,湿气甚重,谷中雾气弥漫,不辨其中境况,即使运轻功跳下也怕难以保全性命。
“唐蕴霓!你想做什么?”
唐蕴霓回头看她一眼,她没有说话,依然是那张泥塑的脸,似乎连再多一眼也吝惜给她,随即转而纵身一跃!唐黛疾奔两步上前,奋力一扑,却不曾抓住她的一个衣角。

浓雾中突然破出一道银光,深深扎入岩壁,随即传来肉体撞击石壁的闷声,唐蕴霓悬在空中,身躯紧贴石壁,手中攥着唐黛的子母爪线,她此前在探查离开山庄路线时曾来过这山谷,因此知道这山谷虽深,两侧却有怪石嶙峋,只要从半空跳落,再运用轻功,便不至于丧命。她提一口气欲运功跳下,却牵动内伤,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霎那间意识模糊,她只觉得又累又困,又那般冷,仿佛当年她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战在幽冥渊畔,手里捏着一根绳。
那也是一根绳,不过那根绳连着一个人,她发过誓不会松手,但最后那绳还是脱手而去了。
真冷啊。
唐蕴霓想,她被勒破的手松了,血留在线上,滑了一寸,又一寸。
她终于陷入了短暂的沉而暖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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